探索当代文学的未来可能
当代文学与当代社会生活、文化建设息息相关。但相对于古典文学与现代文学,当代文学研究的学术性比较薄弱,导致这种状况的深层原因值得探究。“当代”表明了视野的延伸和众多重大事件的引入,传统文学研究的基本概念须在新的语境下得到重新思考。
推进当代文学的学术思考
当代文学以及当代文化与学术研究之间的距离由来已久。文学杂志或者数量庞大的文学出版物令人目不暇接,一部抢眼的电影或者电视连续剧可能成为人们关注的社会话题,新兴的网络小说、短视频、笑话段子或者流行歌曲、动漫游戏蜂拥而至,纷杂而斑斓的文化景观体量庞大。尽管如此,这个区域并未成为学术开垦的黄金地带。熟悉的生活气息与强大的文化活力无法挽留教授或博士们的匆匆步履。他们甚至无视一个显而易见的失衡:勤勉地发掘一百年前的报刊杂志是标准的学术研究,沉溺于身边眼花缭乱的文化传媒是“不务正业”。
不少人敦促学术研究积极登场,从而在当代文化生产的强大惯性之间兑入深思熟虑的学术理性。然而,这种呼吁收效甚微,种种学术性质的努力如同溪流逐渐消失于干涸的沙漠。为什么二者格格不入?当代文学以及当代文化的活跃、新颖、多变为什么没有转换为饶有兴味的挑战,从而积聚各个方面的学术兴趣?
不屑、操作技术的陌生、学科设置不合理均有可能形成二者之间的障碍。有学者强调当代文学“未经沉淀”。相对来说,我更愿意关注学术研究的一个潜在规则:考察对象与研究者之间的距离。为了避免相互纠缠从而影响研究的客观与中立,考察对象与研究者之间的休止符不可或缺。现代认识论与阐释学认为,彻底清除主体的“客观”几近理论幻觉,但这个潜在规则仍然无声地左右着人们的选题与聚焦。许多学术研究之所以倾心于“故纸堆”,恰恰由于那些材料已经与现今中断了直接联系。相对而言,当代文学之“当代”几乎不存在时间与空间的隔阂。
重申当代文学以及当代文化的学术研究这个主题并非此时的意图,当考察对象与研究者的互动成为不可否认的前提之后,一些命题与概念须从固定的含义之中解放出来,进入动态的理解。动态的理解意味着多种功能的交替:这些命题与概念既可作为评判的依据,也可接受评判对象的质疑与修正,二者的对话甚至重新展开了一个探索的空间。在这个意义上,有几个基本概念值得注意:“经典”“审美”“精英主义”“大众”以及“符号体系”。这些概念构成文学史的支柱,动态的理解可能赋予其新的含义。
当代语境下经典与审美的再认识
学术研究通常以经典为中心。在一定程度上,漫长的文学史即是按照文学经典的名单组织起来。经典是文学史内部各种架构的枢纽。文学理论的相当一部分内容是经典的总结——来自经典的经验、规律与价值观念。总之,经典不仅是学术研究的对象,而且充当各种衡量的准则。然而,对过往经典的崇敬有意无意地阻止人们转过身来,注视当代文学如何破门而出,回应当代的现实。“当代”是一种历史视野的拓展,某些依附于前朝旧事的闸门可能随之开启。这是孕育未来经典的土壤。厚古薄今的倾向时常忽略了未来经典的诞生。长于解读过往经典的博大与精妙,拙于察觉、分析乃至阐发超出经典的那一部分内容,厚古薄今与其说囿于能力,不如说囿于观念。无法意识到“守正创新”包括相辅相成的两个方面,也就无法意识到围绕经典的复杂张力。
经典显然是当代文学的至高范本,同时又是有待超越的目标。只有越过过往经典才能造就未来经典。在更为深刻的意义上,学术研究的一个重要内容是,解读过往经典前无古人的独创性,并且隆重发出通知——这恰恰是当代文学必须汲取的精神。或许可以说,如果仅仅将目光盯住过往经典而不屑于降落到“当代”,进而阐明经典之所以成为“当代”的经典,这种学术研究的解读并不完整。
不懈地注视过往经典,追求稳定的考察对象,注重客观、缜密的风格,以敬而远之的态度回避纷杂、流动、良莠不齐乃至“趣味无争辩”,这是学术研究乐于维持的稳重形象。然而,当代文学撤销了一个远离是非之地的平台,人们不得不慷慨陈词,参与什么或者抵制什么,重新经历种种观念的颠簸震荡,甚至必须返回起点开始争论——譬如何谓“审美”。
文学经典的标志之一是“审美”水准获得认证。审美水准是一部作品荣获经典称号的必要条件,也是业已解决的问题。因此,学术研究从事的往往是后续工作:传播文学经典强大的审美魅力,考察作品的构造如何造就这种审美魅力。然而,当代文学的审美鉴定仍是进行时。许多作品的审美水准是一个争辩激烈的议题。更为棘手的是,当代文学时常抛出新型的作品,制造前所未有的审美趣味。很大程度上,面红耳赤地争辩审美趣味,恰恰是积极投入当代生活的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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